佃风

春天童话

摩登大宋背景


今年汴京的冬季各外漫长。中原的冬向来短不了,虽不像更北边那样半年都病怏怏地寒,但在名义上的开春后没有个十几日也回不了暖,这点吕惠卿深有体会。他本就是最畏寒的人,每年还没转过正月便要盼着冰泮,汴河的水已经冻了近三月了,等得人更是心焦。

在他家乡东南那块有个说法,说是冬天越冷越长,下一季春就越暖和。当他把这个说法告诉老师时,老师说那么这一季冬已经够长了,正等着有人召来春天,又补了一句说你们那儿竟然还有暖春这样的词语,他一直以为临川已经够热了,再南边的地方是永远没有真正的寒冷可言的。

要说是单纯畏寒也不甚准确,条例司办公室的空调功率大到足够让人额头冒汗,何况唯一一个暖水袋也是大多时候被他抱着的。他更怕的是与严寒常伴的日日阴云,如一层湿漉漉的棉布覆盖口鼻,沉闷得竟生出些痛觉来。

在这种沉闷中,时间的运转轨迹就会慢慢稀薄。吕惠卿没有记日子的习惯,直到周围的工位一个接一个空了,才忽然意识到,噢,马上正月了。

从文印室回来时经过曾子萱工位,在椅子靠背后撇了一眼发现他的手机停留在线上购票界面,看来也是准备回家的,这样想着他下意识看向章惇的位置——没人,多半是借这个老师不在的空摸鱼去了,他大概是不回家的。自从吕惠卿入京后就再没回过泉州,一是实在坐不贯长途交通工具,二是自己的弟弟全在这儿,回去守那空房子也没什么意思,何况今年堆积的公务够他忙上一个春节的,既然老师也在这里,就更没有回家的理由了。

话虽如此,但真到年三十那天晚上还是有些寂寞,写字楼里冷清地见鬼,就算没抢到回家车票的也不愿意留在办公室过年,曾子萱早就和他哥走了,章惇倒是挺够义气,把汴京城跑了个遍见着新奇的烟花就买,天一黑就兴冲冲抱着一大盒下楼去了。偌大的办公室一共亮着两盏台灯,一盏是吕惠卿自己的,另一盏是他对面王安石桌上的。

今天早上刚睁眼他就看到章惇发来的消息,问他一个人过除夕无不无聊,他说这不是还有老师吗,章惇发了个小黑猫表情包,说反正你老师一剑可当百万兵,你把他当一百个人用都行。

右下角健康护眼模式图标闪了闪,提醒他已经四小时没关闭电脑了,这时他才感到一丝饥饿。冰箱里有前几天囤的毛巾卷和海盐麻薯,他把海盐麻薯推到自己和老师工位中间,想着老师看到了就会无意识食用的。

现在老师已经不会在零食没了后把手指咬破了,具备初步智能,吕惠卿有点自豪。

外面吵吵闹闹的,即使在五楼也能把街市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,章惇在和人吵架,争写字楼底下一块地的烟花权,他说他放完了还得上楼工作的,和他吵的人说你骗鬼呢,谁大年夜还加班,声音挺高的,有点像之前同一批公务员入职考时遇到的苏家大哥。

后来烟火还是升起来了,吕惠卿挺喜欢这热气腾腾的东西,交错腾空的烟火把老师的脸映得忽明忽暗,像街上有人正在演的剪纸皮影一样。透过五楼的窗户看不见它在天上炸开的样子,只能听见梨花开一样的噼噼啪啪声,接着满天的白色花朵便散下来。若不是鼻子贴到窗玻璃上冻得生疼,他真的幻想现在已经是春天。

 

最后有人给这个故事注上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结局,这一季春暖和得过了头,金明池上氤氲的丝竹催开了真正的梨花,有什么东西在这美好得透出些倦意的温度上蜿蜒生长,把枝杈散步到每一寸土地。这一季春十分漫长,长到似乎永远不会有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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